正如加布列恩所言,一小时不到,伊茗便回来了,这之后,一整天的时间便在不安与平淡中很快的流逝,不知不觉中,时间已到下午,天色渐暗,和书信中所说的时间已经交接。
二人的卧室里,伊茗正站在镜子前,为米雪莉雅细细地梳理着头发。
自从伊茗回来后,她的神色就一直很奇怪,问她去哪里她也扭扭捏捏的随口应答了几句,米雪莉雅也就没有多问,她知道伊茗需要有她自己的小空间。
当伊茗将手中的发梳轻轻放在梳妆台上后,米雪莉雅将脸左右摇了两下,非常满意的说道:“辛苦你了,伊茗~”
她站了起来,正对着伊茗,双手轻轻托住她小小的腮帮,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自己的情意,道:“送别的吻~”
“你一定要没事……”
“放心啦,我的运气一直不坏~”言罢,她放下了托着伊茗脸蛋的手,走向了房门,当她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,又回过头,对着伊茗招了招手,伊茗亦微笑着以同样的手势回应。
来到楼下,客厅里空无一人,似乎是为了避免尴尬,所有人都很务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,只有赛菲萝丝依然趴在柔软的沙发上打盹。
米雪莉雅走路的声音很小,就像狼的脚步一样,但作为神龙,对事物的敏感让她从米雪莉雅走在楼梯上时便察觉了她的到来,便睁开了眼,抬起头望着米雪莉雅。
“要走了吗,妈妈。”脑海中响起赛菲萝丝空灵的声色。
“是啊,说真的,有点不安呢……”
“妈妈从小就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人,不应该害怕这些不是吗?”
米雪莉雅点了点头:“我不怕死,但我也说过,我并非那种不惜命的人,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,以及,我舍不得你和伊茗……”
“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上,都会经历苦难,而苦难后的甜蜜,才更加让人加倍珍惜。”她摇了摇尾巴,道:“一定要回来,妈妈,我和伊茗妈妈会在这里等你。”
“嗯。”米雪莉雅走到了赛菲萝丝身边,轻轻吻了一下赛菲萝丝的三角形的额头。
离开屋子,打开院子的门后,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早已在那里等他了,他穿着一袭锃亮的黑色皮甲,手里则拄着一柄长约八尺、气势袭人的精钢三刃战戟。战戟的长柄与刀刃、枪头的交界处,一条翠绿色的缎带缠绕在那里,在这柄和理查德装束主色调一样是黑色的武器中显得十分不搭调。
“贵安,科佛洛教授。”当米雪莉雅走到他身前的时候,双手微提裙摆,曲膝致意。
“你似乎不感到意外。”理查德见米雪莉雅脸上不见任何波澜,如此说道。
“今天早上伊茗匆忙跑出去,我就猜到大概了。”米雪莉雅打量着理查德手中的战戟,问:“您要带它去?”
“觐见国王可以带兵器,但不能穿铠甲。”理查德解说道:“那么,我们走吧。”
“好……”
市政厅在迪斯坦城的城南,从米雪莉雅的家往那里走需要三十几分钟,两人并排走在路上,手持器械的理查德让周围的居民纷纷避开了他们二人,人群之间互相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米雪莉雅不喜欢这种感觉,便加快了步伐,想要尽快离开人群的密集区。
“稍安勿躁。”理查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让米雪莉雅怔了一下,将急促的脚步放慢了些许。
“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。”理查德的步子四平八稳,却很快追上了米雪莉雅,再次和米雪莉雅平行。
“你以前或许不习惯这种场景,但现在你可是受到国王邀请的人。一个人一旦被众人所关注,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,有的人能够理解,当然还有更多无法理解的人存在。过于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,只会桎梏自己前行的步伐。”
说着,他的目光瞄向了米雪莉雅左手无名指上的绿宝石指环,指环里金色树叶的纹章让他眉间微挑。
“更何况,你早就已经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,对此应该早有觉悟。但看起来,你和当年的我一样,过于沉溺于爱情的美妙,而忽略了它可能带来的困苦。”
米雪莉雅没有说话,她明白理查德教授已经看出自己和伊茗的关系了。
“这孩子真的很喜欢你,让她能鼓起勇气来找我陪你去见国王……”说起女儿,理查德刚毅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起微笑,却又泛着一丝苦涩。
“其实,伊茗也从来没憎恨您,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对同学们隐瞒你们的关系,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您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他又摇了摇头,对米雪莉雅道:“但我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。”
“嗯?”见理查德的神情一下子肃穆了起来,米雪莉雅感到有些疑惑。
“伊茗不值得你在她身上浪费你所拥有的一切,你应该放下她,去寻找更好的人生。”
米雪莉雅被他这话一惊,刚想说什么,脑海中却突然闪过诗芬尼昨天向自己介绍加布列恩时的一句话——这并非什么超自然的特异功能,而是他在送走几十代人的漫长岁月中凝聚沉淀的智慧。
“您是想说,我穷尽一生,可能也只是伊茗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吧……”是啊,自己只是一个人类,而伊茗作为拥有精灵血统的人,至少拥有超过千年的寿命,自己死后,伊茗会怎样呢?
“没错。”理查德没有否认,但他也有存有一点点私心,如果伊茗对她的爱深刻到了一种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,那么伊茗在米雪莉雅死后,很可能选择追随她的脚步,与其最后落得这种结果,不如现在就将这份畸形的感情一刀两断,这样对双方都会更好。
但出乎理查德的意料,他本以为米雪莉雅会低头沉思,如同之前在学院图书馆的对话一般,但现在的米雪莉雅却挂着自信而乐观的笑容,对他说道:“刚刚教授自己不是也说了吗?我不需要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,我只知道,当她将这枚戒指套上我的无名指那一刹那,我就决定将我所有的爱全部献给这个女孩,对此,我心永恒不变。”
“当然,毫无疑问我会先她一步而走,但这并不是那么沉重的事,寿终正寝也好,战死沙场也好,甚至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也罢,人该死的时候就一定会死……但,我们并不是为了死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,为了什么而活着,怎样的活着,才是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。”她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对伊茗来讲我与她的感情只不过是她许久生命中的一段往事,但对我来讲这就是我的一生所爱……或许在我死后,随着时间的流逝伊茗对我的爱会愈来愈淡愈来愈淡,甚至于爱上其他的人,但我不会怪她,那时我已经不在了,她没有义务去爱一个已死之人。但我相信在伊茗的心影里始终会有我的那一片光影,她会带着我们的爱接着前行,那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证据,我们爱情的证明。所以,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,那我和她的爱就始终存在于世直至永恒,我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,无怨无悔。”
言罢,米雪莉雅又突然一阵轻笑:“当年教授和伊茗的妈妈相恋的时候,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些呢,哈哈,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……”
理查德摇了摇头,微笑着道:“既然你已经决定了,那就好好爱她,我能说的也仅此而已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心中并未有太多波澜,此刻的理查德在米雪莉雅看来与其说是将女儿托付于自己的长辈,不如说是一个找到了共同话题的朋友。
理查德轻轻叹了一声,道:“如果当年的我有你这样的觉悟,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大不一样吧……”
“但世上没有如果,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才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理查德点点头,不知不觉间,市政厅所在的广场已经近在眼前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“是。”语气平淡,却显现着米雪莉雅此刻的无畏和从容,向着前方所未知的道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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